居人生



極樂世界 第四集
「安居人生」

輪轉四方,各得其所

 開始籌劃紀錄片時,覺得前面的路途茫然,沒有方向,應該說太多方向,不確知可以走向何處,身心障礙的議題廣大無邊,不同的障別、不同的障礙程度,都可以著墨許多,我們一直思考著該如何說故事,才可以讓大家看見身心障礙者對自己生命、生活的憧憬與期待。

 2015年一月,離開灰冷台北,來到台南玉井拜訪德蘭中心,這是一連串預訪蒐集資料的其中一站。溫暖的南方山邊小鎮,空氣舒爽宜人,美華主任引領我們參觀各據點,說明德蘭對服務對象的計畫與方案,晚上來到社區居住的家園,住著一群活潑熱情的女孩們, 他們自己分工,各自煮飯洗衣打掃家裏,我們一起晚餐,滿滿的一桌家常菜,非常有滋味,晚餐後大家在客廳閒聊,開心自在,就像在朋友家一樣,你根本無法想像眼前這些女孩們是智能障礙者,臨別時大家離情依依,突然其中一位女孩說有東西送給我們,要我們打開手心,她分別在我們每個人手上,放下一顆小星星,她親手摺的小星星…

 就像一個約定,一句諾言,她在我們的心裡種下了,他們渴求自己的未來可以自由選擇、可以更融入人群生活的希望種子。

 2014年,臺灣通過公布『身心障礙者權利公約施行法』,正式開始落實聯合國的身心障礙者權利公約CRPD,今年十月底則是首次的國家報告國際審查會議,邀請國際專家針對臺灣的CRPD現況,做出結論性意見。

 沸沸揚揚的審查會議結束了,現場有噓聲,有鼓勵加油聲,也有恨鐵不成鋼的嘆息,儘管如此,臺灣對障礙者的看待,已經開始從醫療提供、福利申請,走向自由參與社會生活的人權模式,這一路上會持續跌跌撞撞,或許我們可以從他國的現行發展,看出學習借鏡的發展方向。

 日本靜岡縣,於1999年將『通用設計』理念,導入行政體系,作為施政方向,是日本第一個貫徹『通用設計』概念的地方,直到現在每年還舉行通用設計比賽,藉此來推廣教育通用設計概念,我們在靜岡縣體會到通用設計,並不是輪椅者專用,小孩、銀髮長者也能享用通用設計一視同仁的細緻對待。

 大阪NICE株式會社是以照顧弱勢族群為出發點的社會企業,NICE在大阪西城區尋找老舊房子,改建成出租住宅,提供給銀髮族、身心障礙者、低收入戶..等,同時也開發住宅周遭區域,納入民生機能與醫療需求,形成完整的生活圈。

 荷蘭力行『去機構化』,已經二、三十年了,目前已累積不少成效,『去機構化』的定義是轉型或關閉大型教養機構,將居住在機構中的障礙者,因其個人需求與意願,轉向社區居住安置,導入專屬服務措施,支持障礙者自立生活,再加上荷蘭已經運作一百五十多年的『社會住宅』制度,社會住宅的數量已經超過全國住宅單位的三分之一,比例高於歐洲其他國家,『居住權高於所有權』的居住正義理念,使得社會住宅屬於住宅協會或基金會…..等非營利組織所有,政府也嚴格管控社會住宅的租金價格,所以在荷蘭不論是障礙者或銀髮族…等弱勢族群,皆可找到不同樣貌的安身立命之所。

 來到荷蘭中部的Middelburg米德爾堡,適逢建城800週年的Middelburg,街道上飄揚著紫色的紀念旗幟,火車站旁低調的磚紅色大樓,則是荷蘭去機構化最佳的典範:Arduin愛爾登基金會。 1994年時Arduin開始實行去機構化,迄今已發展出支持智能障礙者社區居住的各種方案,同時也提供他們學習成長、工作機會的完整社會生活模式。

 住在米德爾堡郊區個人公寓的Trudy楚蒂,是Arduin服務超過20年的唐氏症女子,每週有二小時時間,居家服務員Charlotte夏洛特會到家裡,陪同楚蒂打掃房子,討論一週的行程,一邊喝咖啡一邊聊天,聽聽楚蒂這一週發生的事。公寓一房一廳,乾淨明亮,空間剛好夠用,房子裡都是楚蒂自己擺設喜歡的物件,偶而她喜歡坐在陽台曬太陽,有時候則專心研讀功課,那是每週三下午愛爾登開辦的課程,可以學習歷史、文法、數學、美術。平常,楚蒂在愛爾登經營的餐廳上班,餐廳在市中心的市政廳附近,非常喜歡這份工作,已經工作20年,這是一份全職工作,一週上班三天或五天,舉凡點餐、送餐、收銀、廚房…等工作,她都遊刃有餘,有時候她也指導實習生,經驗豐富的她笑說:自己就像餐廳的傢俱一樣資深。

 走訪美國、日本、荷蘭這一路上,重複聽到話是:我們跟大家沒有不同,是社會環境或人心態度,才造成障礙….的確是如此。西元前約500年的禮運大同篇,描述著理想的大同世界,其中之一的條件是,『鰥、寡、孤、獨、廢疾者,皆有所養』,這句話經過了二千多年的時代遞嬗,以現代的眼光來審視,仍然擲地有聲啊~