Mobirise Website Builder



第五集《永別書:在我不在的時代》x 單人獨白

作品介紹
《永別書:在我不在的時代》是一本關於認同的小說,當中有族群認同、性別認同,以及對文學的認同。書中以主角賀殷殷的獨白,訴說女同志的成長史與大時代的變遷,反覆辯證認同與記憶。

張亦絢說,《永別書》是認真去看認同這件事有多好笑,所謂的「好笑」沒有取笑之意,人會變的可笑是因為受苦太深。認同沒有大家想得這麼緊張,每個人都不只是他所認同的那個部分,所有人都有他的認同及其他。

作家介紹 

張亦絢,一九七三年生,巴黎第三大學電影及視聽研究所碩士。

長期關注女性主義與性別政治的議題,作品裡常藉由描寫日常生活來傳達思辨意涵。
著有《永別書:在我不在的時代》、《小道消息》、《愛的不久時:南特/巴黎回憶錄》、《最好的時光》等書。

 

 

【藝術家簡介】吳維緯,劇場演員、編導、舞監

吳維緯,一九七九年生,台北藝術大學劇場藝術研究所表演組畢業。長期參與劇場編導、舞監、演員、劇場設計等相關工作,現為樹德科技大學表演藝術系助理教授。

創作理念
第一次見面時,作家就表示,希望維緯越自由越好,不要受限於原著。吳維緯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消化,從新編寫腳本,「我沒有用太多亦絢的文字,因為我無法乘載,這些文字太厚實了,我是用讀書心得的方式來完成單人獨白的本。裡面的角色太多,我不是從人物來寫,而是感受,對我來說這本書給我的感受是什麼?就是離開跟收拾跟旅程。」
吳維緯自編自導自演一段單人表演,唯一的道具是一個可折疊的桌子,攤開來是桌子,折起來像個小行李箱,可以帶著走,在組裝與折疊過程中,承載了記憶與遺忘。


【跟著文學去旅行】中正紀念堂

《渭水春風》演出時,我哭了好幾次。自己都覺得很不好意思。我不得不在中場休息時跟我媽解釋:我只是想到我青少女時,那時絕對想像不到可以有這一天──看到台灣史的東西在國家劇院上演。國家劇院那時就有了啊,三月學運五月學運,國家劇院是個布景嘛。

           ──張亦絢《永別書:在我不在的時代》


「《永別書》很少去描寫景觀,所以當我知道要選一地方來呈現永別書,我覺得為難,好像沒有一個地方可以跟書連上關係,唯一個像影子的地點是中正紀念堂,書中很多關鍵場景都發生在中正紀念堂,或者不是發生,而是不得不用這名稱來稱呼它。《永別書》有幾個時刻會回到中正紀念堂,例如賀殷殷跟媽媽去看渭水春風、賀殷殷在年少時,跟高中同學去音樂廳聽完音樂,然後在大庭廣眾之下,第一次認識女生的身體,是在那裡,或者說學運……,裡面還有一段是說,這個地方,當我跟其他學運朋友們就會改稱『中正廟』,要叫它中正紀念堂?還是中正廟?我不喜歡叫它中正廟,一來是可能有人不知道是什麼意思,二來是我對廟沒有反感,但我對中正紀念堂是有反感的,這感覺很怪,我會不知道如何稱呼它,可能是一個很大的距離,為何要在那裡紀念蔣介石不是我能決定或參與的。

以這裡做為文學之旅的地點,不是因為它有出現在書裡,而是我對中正紀念堂的體驗,對我來說,有感情的是台階,兩廳院的台階,我們常常在那邊無所事事或開政治會議,那跟中正紀念堂是抵觸的,即便是去玩樂也是抵觸的。最核心的感覺,表面是尷尬,其實是憤怒跟羞恥,那建築的政治的意義,或政治要加諸我們接受的記憶或意義,我是不同意的,但是我沒辦法。我們去看表演,我們知道我在迴避一個東西,那東西比我們龐大很多,那些抗議也只是很短暫停留在那裡,但是中正紀念堂你很難把它移開。

當我重新去回味這東西,如果要回來看一看這地方,為了《永別書》回來,我體會到一種平行關係,在這地方有一個反文學的龐然大物,它對我是不文學的。這剛好可以解釋永別書寫作的步驟,去面對陰影跟瘡疤,那東西是被意識到的,它的書寫關鍵步驟,永別書不是優雅存在,而是在醜惡的事物的威脅下如何生存下去?我們抵抗或暫忘抵抗或做一些毫無關係的事,把不文學的東西納入感知範圍就是文學很重要的態度。」──張亦絢 (《永別書》文學之旅 逐字稿)


小編手記】在遺忘之前

第一次讀到「張亦絢」這名字,是在葉佳怡的小說《染》的後記裡,真是一個特別的名字,對於菜市場名的我,一下就記住了。後來在圖書館的書架上看到《愛的不久時:南特/巴黎回憶錄》,我立刻借回家,也如同作者祈願,躺在沙發上看完了,就像遇見一個博學多聞又幽默的哲學家,叨叨絮絮跟你說了一個故事。然後忘記也沒關係。

因為對張亦絢過往作品的陌生,因為《愛的不久時》很好看,以至於在翻開《永別書:在我不在的時代》之前,我完全沒有心理準備,這會是一本多難的書,我沒辦法一口氣讀完它,每翻幾頁就要停下來想一下,大概花了兩三個禮拜的時間,一段一段讀完。

主角賀殷殷以第一人稱「我」自白:「我真的打算,在我四十三歲那年,消滅我所有的記憶。」然後小說就隨著賀殷殷的記憶展開了,從一首歌連結到國中的初戀情人與校園生活,又拉扯出當時的家族故事與時代背景……,看似隨意跳接,其實思維縝密、字字珠璣。

想像你站在一大片西瓜田,瓜藤糾結纏繞,你順藤摸瓜,有的瓜被隱藏在籐葉深處,有的瓜發育不全,有的瓜已經爛熟,蒼蠅嗡嗡飛著,有時你手摸了一個,腳卻踩破了另一個,你驚慌失措,又摔了手上的瓜。你仔細摘了瓜,分類堆疊,這疊是國族、這堆是性別、這塔是家庭,然後轟然巨響,瓜塔崩塌,你被砸得無處可逃,平息後一地血肉模糊。

被西瓜砸到可是很痛的呀!《永別書》裡面沒有西瓜,但有很多類似的東西:聽音樂、學鋼琴、扮家家酒、看書、寫作、坐公車、買新衣服、買禮物、看新聞、參加社團活動、喝水、吃泡麵橘子玉米湯牛肉麵,看似日常風景,卻是棉裡埋針,不見血的暴力無所不在──你也可以沒有察覺地活下去,如果你認真拆解,你會吃不下飯。

《永別書》凝視記憶,揭開每個被隱藏起來的傷痕。那個捅你一刀、又企圖遮掩、否認一切的人,可能是你的國家、歷史、偶像、祖先、父母、手足、情人,而你受了傷後,還可能隨時被自己淡忘的記憶偷襲,再被捅一刀──不,其實你從來沒有忘記,你必須記得、必須釐清為什麼?然後才有可能和解與原諒。

可以原諒,但不可以忘記。有人說。
但事實是,可能原諒,不可能不忘記。